論受僱報酬占GDP比率每況愈下的原因

主計總處日前公布2024年GDP所得面統計，受僱人員報酬占GDP比率降至43.1％，創歷年新低，與1990年代的50％已遙不可及。對此主計總處認為，這不能單純解釋成經濟果實分給勞工變少了，多年以來國內朝半導體等資本密集產業發展，也是重要原因。

　依國民所得統計，一國使用人力、土地、資本等要素進行生產所創造的GDP，最後仍得依其貢獻分配給各要素做為報酬，這就是所得面的GDP，其主要分配有受僱人員報酬、營業盈餘、固定資本消耗及間接稅，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分配到受僱報酬這一塊。分得多代表勞工享受了成長的果實，分得少反映勞工被虧待了，所得分配有失公允。

　台灣錢淹腳目的年代，有七年之久（1989～1995）受僱人員報酬占GDP比率逾50％，代表經濟果實有半數分配給勞工，但近20年已降至44～46％，去年更降至43.1％，這說明GDP分配給勞工的比率愈來愈少，持有土地、股票等資本者所得到的報酬愈來愈多。

　這個比率往下降，就代表勞工分享到的果實愈來愈少，勞工受到不公平的待遇，這是長期以來解讀這項指標的思維。但主計總處另有解讀方式，他們認為這項比率的降低和產業結構有關。我們順著主計總處的思維觀察近十年（2015～2024）各業的勞動報酬占各業GDP比率，半導體所屬的電子零組件業27.0％、成衣業66.5％、金屬製品業64.8％、塑膠製品業55.1％、批發零售業44.5％，看來電子零組件業下拉的力量不小，主計總處的說法有理。

　然而，我們觀察1990～1999年各業勞動報酬占GDP比率會發現，讓比率往下滑的原因，不只是資本密集這項因素而已，勞力密集行業的這項比率同樣今不如昔。1990年代成衣業77.8％，金屬製品業69.7％、塑膠製品業60.7％、批發零售業47.3％，與前述近十年數字對照一下會發現，連傳產及服務業這項比率也明顯下滑。

　這說明，受僱報酬的GDP占比下滑，非僅僅是產業結構變化所致，有更大的原因是來自勞工所分享的GDP果實愈來愈少，換言之，長期以來人們以此項指標的下滑為勞工抱屈，言之有理。我們不否認有產業結構這項因素，但真正讓指標在30年間由50％降至43％的原因仍在於傳統產業、服務業的工資太低所致，而這和政府長期以來的外勞開放政策息息相關，2000年產業移工僅22萬人，今年10月已逾53萬人，當補充性移工變成替代性移工，相關行業的薪資豈能不受影響？

　我們可以看一下日、韓的情況，他們的產業結構和我們類似，也朝資本、技術密集發展，以日本而言，1994年受僱人員報酬占GDP比率51.3％，2023年仍高達50.8％。再看南韓1994年44.8％，2024年反而升至47.5％，這說明產業結構的調整，不必然會使受僱報酬占GDP比率往下掉。

　事實上，近十年（2015～2024）GDP平均年增率4.6％，受僱報酬平均年增率只有4.4％，由此也可以證實經濟果實，勞工分享的少，若再深入各業，不少行業受僱報酬還達不到這個平均年增率，在這些行業裡的人們，其處境之疲困，與GDP亮眼的數字有著天壤之別。

　我們認為，GDP所得面的數字30年來如此巨變，絕不能只解讀為產業結構的變化，如果政府這麼認知，那麼什麼事都不必做了，這顯然是消極的思維。看看日、韓，何以人家受僱人員報酬占比仍這麼高？這說明我們的產業、人力政策所創造的環境對勞工是不利的，以致勞工所能分享的GDP果實愈來愈少，政府如果續做壁上觀，加以AI撲天蓋地而來，人力被進一步取代，不久的將來這個比率跌破40％都是有可能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