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張弱勢美元的川普即將再次出任美國總統。由於他在首次總統任內掀起美中貿易戰,引發去全球化風潮,讓國際局勢逐漸走向「一個地球,兩個世界」,不甘繼續受美國雙率政策牽制的國家也陸續出現「去美元化」的呼聲與行動。川普重回白宮後,若進一步將美元「工具化」,非美陣營更可能加速「去美元化」的腳步。
10月下旬在俄羅斯喀山召開的2024金磚國家(BRICS+)峰會,最受矚目的議題,即為俄國倡議的「金磚之橋」(BRICS Bridge),打算建立以各國央行為主的多邊清算體系,對抗西方國家祭出的金融制裁。在此同時,美國聯準會(Fed)雖已啟動降息,惟其幅度、次數,乃至會否一路下調成為降息循環,也因總經數據反覆、美國大選的干擾而出現不同聲音,其外溢效果也持續對他國造成影響,亟思對策。與以美元為主的金融體系抗衡,儼然成為國際金融市場的一股新浪潮。
在跨境交易結算上以其他貨幣取代美元,近一年來,陸續有不同的國家提出並付諸行動,其中最受矚目的當屬沙烏地阿拉伯,今年6月告別了長達50年的石油美元,表示願在採購行為上,嘗試使用人民幣在內的多種貨幣。俄羅斯則將此構想擴大成為創建多邊金融支付平台的金磚之橋,並期待會員之間建立單一貨幣。更早之前、去年的金磚峰會上,巴西總統盧拉也呼籲各成員國,應於彼此的貿易和投資上,建立起共同的貨幣。
這些非美元交易貨幣的提案,不同國家的出發點亦南轅北轍。俄羅斯是因戰爭受到西方制裁必須另覓他途,用意在於抗衡,巴西則是受不了美元匯率波動的衝擊,用意在於追求穩定,沙烏地的原因更複雜,基於沙美矛盾升溫、擔憂美元資產安全,以及美元購買力下降等綜合考量的決定,追求的目標是風險分散。
換言之,並非各國都有「與美元為敵」的想法,何況金磚之橋的提出還在構想階段,剛推動的石油人民幣也只限於中沙兩國間的交易,今年初以來,在X平台上廣泛討論的「美元霸權地位保衛戰」,恐還是紙上談兵的成分居多。
從實際的數據來看,被非西方國家寄予厚望的人民幣,目前也實無在國際金融市場和美元叫板的可能。據環球銀行金融電信協會(SWIFT)10月底公布的兩項統計,人民幣全球支付占比為3.61%,結束了連十個月高於4%的紀錄,並為日圓所超越降為世界第五,美元占比則以47.01%位居第一;如以貿易融資貨幣比較,同月人民幣市占為5.66%,更遠低於美元的83.25%。
即人民幣雖已於國際金融市場擁有一定的地位,惟其運用面的成長力道不如預期,和美元之間的差距亦大,在可預見的未來裡很難拉近。
而大陸政府是否希望人民幣擁有和美元一樣的地位,也未必盡然。一來人民幣一旦國際化,即必須相當程度的開放流通,並放棄匯率的掌控權,依國際金融的不可能三角理論,其利用貨幣政策來調控經濟的功能將受到約束,二來即使僅限在雙邊貿易採取本幣交易,之前與中南美多國的經驗未必合作愉快,即你取得了幣值不穩定的他國貨幣,對方還將手上的人民幣部位,拿到香港等離岸市場上兌換成美元,讓匯率的雙向調控變成了必須控制貶值壓力、外匯存底流失,人民幣自由化的進程也受到影響。
儘管如此,仍可發現受影響的各國亦非束手無策,仍想方設法尋找去美元化的方式。就價值儲備而言,增持黃金部位即為選項之一,2018年開始,金磚國家央行買進黃金的數量與增幅,均明顯高於全球平均水準,藉此做法降低美元價值波動的衝擊;就支付方式而言,受SWIFT制裁或限制的國家,在替代貨幣出現之前,也有了以物易物的舊交易模式,俄羅斯以軍機換取伊朗的無人機之外,今年秋天,中俄的農產品以物易物也將上路,目的即為減少使用受到高度監理的銀行體系運作。
更重要的是,金磚國家的經濟成長潛力,提供了金融體系未來發展的想像空間。國際貨幣基金(IMF)即看好金磚國的後市發展,認為未來五年的全球經濟成長,必須依賴其推動,其中來自中國的貢獻超過21%,超過七大工業國(G7)的總和。而金磚之橋計畫和石油交易的去美元化,提升了人民幣的地位,國際清算銀行(BIS)推動中的多邊央行數位貨幣橋(mBbridge)計畫,參與的五家央行,包括了香港金管局和中國人民銀行,中國於國際金融新秩序建立的重要性可見一斑。台灣雖高度信任並依賴SWIFT系統運作,對上述相繼提出來的新構想,仍不可等閒視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