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視國民旅遊昂貴症候群

去年台灣「人均國民所得」（GDP per Capita）超越日本，同時也是2003年以來首度超越南韓，台灣竟然成為東亞人均國民所得最高的國家，被執政黨視為台灣經濟欣欣向榮的重要政績，台灣超越日本不是曇花一現，今年日圓兌美元匯率持續貶值，換算成美元計算的人均國民所得，台灣超越日本的幅度還要拉得更開。

　不過，在開心慶祝人均國民所得「台升日降」的同時，我們馬上就遇到一個難解的負面衝擊：台灣物價高漲甚至超越日本，造成台灣人民瘋狂出國赴日旅遊、島內國民旅遊欲振乏力、而來台的日本觀光客人數則反向大跌的多重症候群。

　國民旅遊欲振乏力、遊客日漸稀少的疲態特別令人擔心，剛剛告別中秋連假，又將迎來雙十國慶的四天連假，但是觀光局在秋節前一周的統計，幾個傳統國民旅遊重點地區的旅館訂房率，在中秋連假期間都低到令人訝異，澎湖訂房率僅有31.3％，台東32.78％，花蓮宜蘭也都不到5成，與桃園機場擁擠的赴日旅遊人潮成了極為鮮明的對比。

　中秋節國內旅遊冷清當然有季節性的因素，今年中秋與雙十的兩波「連連假」，分散了旅遊的人潮，另外放完暑假的大學生剛剛開學，馬上再出門旅遊的意願較低，不過，我們如果拉長時間來觀察，國民旅遊的冷清不是單純中秋季節性的問題，今年全年各連續假期的旅宿訂房率，只有端午略為超過6成，其餘從元旦、春節、228、清明、中秋、到今年最後一個連假雙十國慶，全數都在5成上下，國旅的確存在結構性的問題。

　併同國旅冷清的還有另一個現象，就是日本來台觀光大退潮，政府天天大肆宣傳「台日友好」的主旋律，但是疫情解封後，日本來台旅遊的觀光客人數簡直可以用崩盤來形容，在疫情前的2019年，日本觀光客來台人數達到216.7萬人，但是今年解封之後，每個月只有6、7萬日本觀光客來台，即使觀光局再下重本補貼，累計到8月底的日本觀光客才49.3萬人。這個趨勢看來會持續到年底，全年日本來台觀光人數大約只有2019年的4成左右。

　官方解釋日本觀光客暴跌的主要原因，是日圓匯率巨幅貶值，但是只要仔細分析，新台幣兌美元匯率也同步走貶，從年初至今，日圓兌換新台幣匯率從 0.24貶值到0.22，貶值幅度僅有10％上下，很難解釋日本觀光客暴跌6成的現象。

　我們回到觀光局的統計數據可以找到真正的原因：台灣的國內旅遊服務漲價、而且可能漲到阻卻了國人與日本人旅遊意願的臨界點。觀光局統計今年上半年國內旅館的平均房價高達3,830元、國際星級旅館日單價更高達4,851元，一家三口出遊三天兩夜，光是房價稅後就得花掉一萬元，更重要的是漲價幅度驚人，目前整體平均房價是4,618元，與2019年全年均價3,756元相較，漲幅達到23％。

　旅館房價大漲只是國內旅遊服務漲價的一個環節，舉凡餐飲價格、觀光巴士、夜市小吃、乃至糕餅禮盒等伴手禮，台灣在疫情前後都出現極為顯著的漲幅，而且由於社會追求頂級消費的風氣日盛，台北市許多餐廳每人消費金額以二千元（一萬日圓）起跳，六千元（三萬日圓）一餐的餐廳也並不罕見，日本觀光客在匯率必須多付1成，加上均標上漲2成的食衣住行漲幅，再到處都看到堪比銀座頂級餐館的消費帳單，日本觀光客自然會有台灣旅遊CP值大跌，觀光樂趣大減，甚至四處踩雷的共識了。

　只是旅館與餐廳的老闆也有難言之隱，排除那些訴求頂級服務的特例，一般的旅館與餐廳的確面臨到人事成本大增、服務品質難以穩定的艱難挑戰，台灣年輕人追求生活與工作平衡的優質生活，而勞動部又持續拉升最低時薪，餐飲服務業的外場如今必須以兩倍最低時薪才能找到足夠人力，如果遇到中秋與雙十這種連假，還要再加薪水拜託員工加班才能維持基本服務。旅館與餐廳漲價有很大一塊都來自人事成本，這是台灣世代交替結構性的問題，旅館與餐飲業者有苦說不出。

　國民旅遊昂貴症候群，不能都怪匯率、不能怪罪老闆，而是台灣整體結構面臨挑戰的徵兆，政府短期要拉高住房率與觀光客的人數，當然還可以從放寬對大陸團客的管制、加大對亞洲各國行銷與補貼來著手，但是，正如同台灣平均國民所得超越日本、台灣拉麵、餐飲、旅館、伴手禮的價格都已經比東京昂貴，如果台灣的旅遊服務品質還是差日本一大截，消費帳單卻比日本昂貴，那就值得政府與所有業者好好反省，面對最根本的結構性問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