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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20523

在疫情和美國緊縮金融下的大陸貨幣政策

 大陸在2001年加入WTO之後,緩步開放金融市場,隨之而來的金融改革聚焦在利率和匯率市場化,以及人民幣國際化。20多年下來,大陸貨幣政策逐漸與國際主流脈動接軌,並與經貿政策一起融入全球化體系中。

 2020年初新冠疫情的爆發,打破大陸如此的順向發展。因應疫情對經濟和社會帶來不同程度的衝擊,大陸貨幣當局採取與歐美不同調的貨幣政策。過去兩年多來,當西方國家以「先鬆後緊」的貨幣政策思維應對疫情變化,大陸則採取「先穩後鬆」的策略,強調「以我為主,穩字當頭」。

 2020年3月,美國聯準會(Fed)啟動量化寬鬆,隨後宣布無限量購債,全球央行加入資金寬鬆狂潮。在疫情快速蔓延之際,各國央行印鈔票撒錢的動作,成為挽救經濟的救命藥丸。這樣的全球寬鬆周期持續到2021年第四季,由於各國通膨持續攀升,加上歐美開始鬆綁防疫政策以讓經濟恢復常態運轉,在美國聯準會釋出升息和縮債訊號後,多數國家的貨幣政策隨之由寬鬆轉向緊縮。

 在這個由鬆轉緊的貨幣周期之中,大陸成為異數。疫情爆發的2020年,中國人民銀行僅在3月中和4月初謹慎地實施兩次「定向降準」,共釋出人民幣(下同)9,500億元資金,而這兩次「定向降準」釋出資金規模,還不足一次全面降準釋出的1.1兆元。

 取而代之的,人行在此期間頻繁以中期借貸便利(MLF)和逆回購等中短期工具調節市場資金,其中MLF期限為3個月至1年,逆回購則為1周或2周,到期後資金回籠。如此操作策略,凸顯人行維持金融穩定的謹慎態度,以及欲牢牢掌握資金流向的意圖。

 一直到2021年12月人行宣布全面降準,隨後2022年1月調降MLF和LPR(貸款市場報價利率)等政策利率,以及4月再次降準,確立了大陸轉向寬鬆貨幣,不過,此時歐美主要經濟體已步入寬鬆周期尾聲,開始鋪排緊縮之路了。

 疫情初期,大陸貨幣政策看似成功,大陸熬過第一波疫情衝擊,在主要經濟體中率先復甦,而且人行謹慎的「保存彈藥」策略,在疫情難測之下,也為自已爭取到更多貨幣操作空間,並得以鞏固已進行多年的金融去槓桿成效。

 但大陸的貨幣政策思路,淡化了大陸與全球金融體系的聯動性,也低估了疫情對經濟不斷襲來的衝擊波。

 大陸的逆向操作思維,已讓人行的利率政策面臨進退維谷難題。首先,在全球金融連動上,國際資金如同「趨利」的流水,哪裡有利可圖,便流向哪裡。當歐美國家邁入升息周期之際,大陸卻一腳踏進降息周期,美中經濟兩強的利率在一升一降之間,利差不斷縮小甚至可能倒掛,一旦大陸繼續降息,將加速大陸的資本流出。

 從大陸內部情勢看,大陸政府堅持「動態清零」的防疫措施,拖累經濟的復甦步伐,官方只有推進更積極財政政策和更寬鬆貨幣政策,才足以頂住疫情對經濟的負面衝擊。與此同時,人行為了拯救存亡關頭的中小企業,引導市場利率下降又是不得不然的措施。因此,市場對於人行後續降準降息的預期依舊很高。

 上述因素交互影響下,大陸採行低利且放量的寬鬆貨幣政策,短期內難以逆轉,但大陸藉由寬鬆貨幣來刺激經濟的意圖,卻很可能不斷被歐美升息的「吸金」效應所抵銷,政策效果大打折扣。

 從近期人民幣匯率走勢,也可看出一些端倪。伴隨Fed的升息和縮債,美元從2021年第四季邁入強勢周期,非美貨幣隨之走弱,唯獨人民幣一路走強,尤其俄烏戰事爆發後,市場預期人民幣將成為避風港,使得人民幣氣勢力壓美元,2022年3月初兌美元一度升至6.3元關口。

 不過3月下旬上海「封城」後,市場對大陸經濟信心快速減弱,人民幣從4月中旬開始急貶,至5月中旬已貶至6.8元附近。由於大陸的強大經貿實力,人民幣的急貶引來東亞貨幣的競貶,人民幣貶勢未歇的預期又讓大陸資金加速出走,且有推升通膨之憂,對大陸經濟不利。

 大陸政府似乎也發現貨幣政策的矛盾之處,近期出現調整跡象,最大的動作就是中日韓三國財長和央行行長在5月12日發表聯合聲明,呼籲「防範部分先進國家的貨幣政策正常化快於預期」。聲明除了不點名希望美國放緩貨幣緊縮速度,大陸與日、韓聯手發聲,也暗示大陸有意重返全球貨幣政策的主流軌道。不過,在大陸經濟和防疫政策相互牽制的當下,大陸如何拿捏內外局勢,把貨幣政策調整至利益最大化,將是一項嚴峻考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