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個務實經濟學家 對數位貨幣的觀察

近年來，民間數位貨幣蓬勃發展，全球各大央行自2020年以來，也紛紛加速在數位貨幣領域的布局。一場民間數位貨幣和法幣的競賽，及國家之間的數位貨幣競爭已悄然拉開帷幕。數位貨幣到底是什麼？它會如何改變金融生活，又將如何重塑金融系統？

　數位貨幣

　貨幣本身不具內在價值，只是個交易媒介。世界各國央行發行的法幣，屬於法定支付工具，政府也會透過政策維持貨幣的穩定價值。比如說，新臺幣在臺灣可用來付稅，也不能拒收新臺幣，幣值的穩定是重要的政策目標。如同法幣，數位貨幣（如比特幣）也沒有內在價值，但缺少法定支付地位。多數法幣的交易是通過中心化系統完成，而數位貨幣則是靠分散式帳本技術，交易雙方可透過網路直接完成。區塊鏈就是一種分散式交易技術，以共識機制讓各方都對交易記錄有足夠的信心。如比特幣就是靠挖礦的區塊鏈支撐的數位貨幣。

　區塊鏈和其它分散式帳本技術，有自然的應用場景，但是它們在許多領域的競爭力仍非常局限。理論上可去中心化的加密貨幣，在現實的推廣上經常依賴傳統中心化的平臺，其實這就是經濟動機的一種展現。換句話說，評估數位貨幣前景，我們不該只關注技術的本質，而需更重視經濟動機，因為動機而非科技，最終決定數位貨幣的命運。號稱去中心化的加密貨幣，卻需依賴中心化的交易平臺，已說明了這類科技本質上的局限性。風潮過後，經濟動機肯定會限縮民間數位貨幣的發展前景。

　央行發行的數位法幣

　分散式帳本技術，已成熟到央行可發行數位法幣的程度。大額交易早就以電子化法幣轉帳的方式進行，在這層面上，我看不出數位法幣會具有任何優勢，但數位法幣取代紙鈔則屬科技發展的必然。許多國家已經研究、實驗過數位法幣的可行性，但推出的進程卻不明朗，例如，新加坡早已完成加密新元的研究計畫。最早推出的央行數位法幣，屬2020年10月巴哈馬推出的「Sand Dollar」和柬埔寨的「Bakong」。中國則是世界上第一個主要國家，推出數位法幣，具備如紙鈔般的離線交易功能。2020年4月於四個試點展開（深圳、蘇州、成都、雄安），接著於2021年4月再增加了六個試點。離線交易功能是數位法幣能替代紙鈔的一個關鍵，如能具匿名性，數位法幣就會更具競爭力。大額紙鈔本就是洗錢工具，匿名的數位法幣當然也會被用來洗錢，如給匿名數位錢包設個上限，應可防堵洗錢行為。

　金融穩定需要負責的央行運作

　在金融穩定議題上，央行扮演特殊的角色，無法取代。貨幣跟金融體系的穩定，都需要貨幣的宏觀調控，也需要金融監管。固定貨幣供應量，其實是一個非常糟糕的觀念，貨幣絕對不能固定供應，因為經濟會波動，總會需要調控。如果政府不能進行貨幣和財政調控，應對近期發生的新冠肺炎，那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場景？在上次全球金融危機的時候，如果央行不能調控，會產生怎麼樣的後果？如果法幣像比特幣一樣，不超過2,100萬枚，將會是怎樣的結局？

　雖然數位法幣仍屬初創期，我認為，央行發行數位法幣，是在可預見未來的主流。根本原因是，法幣數位化符合經濟的規律，屬成本壓力下的必然。至於民間推出的數位貨幣，我則認為前景有限，除了洗錢，看不出任何必要性。舉個例子，最近美國科洛尼爾管道運輸公司（Colonial Pipeline）遭駭客攻擊勒索，要求以比特幣支付贖金。這例子傳達了一個訊息，那就是洗錢為比特幣非常重要的功能。

　我認為，民間數位字貨幣大多是所謂的「龐氏騙局」，因為非常華麗的科技外衣，讓許多人無法看破，或不願意面對數位貨幣的本質。比特幣的泡沫其實再明顯不過了，它的急劇價格波動，使得「穩定幣」概念浮出臺面。但我認為，比特幣是個泡沫，而穩定幣則是一種幻想。洗錢是比特幣的真正經濟功能，穩定幣則沒有必要，也無法與數位法幣競爭。

　認為比特幣可取代央行法幣的看法，是昧於經濟事實的論調，是在蒙蔽了經濟原理和運作所得到的結論。數位法幣和賬戶式的電子化法幣具互補性，可共存。央行需要考慮到，貨幣的總量和流速會因為數位貨幣的出現而產生質變，特別是貨幣流速。數位科技增強了央行監控的能量，但也提高了調控的難度。所以數位貨幣對央行也是種挑戰，但我對央行的存在非常樂觀，各國央行發行數位貨幣，只是遲早的事情。

　（註：本文為濃縮版，完整原文請見名家評論網《中研講堂》專欄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