協商ECFA祕辛及未來展望（下）

在ECFA協商過程，再舉一例子，我的談判對手說，台灣不產蘋果，市面上銷售的是全球各地進口的，為什麼不能進口質優價廉的大陸蘋果？但我政府政策是為了政治、社會觀感，不能開放大陸農產品。其實，這是歧視，違反WTO規則的，但陸方也摸摸鼻子，吞了下去。

　我方要求開放的工業品項目較多，也要求對方開放農產品，但我方卻完全禁止大陸農產品來台，雙方僵持了半年多，我當時以兩岸GDP比較，大陸經濟規模為台灣13倍，承受的衝擊應比我方為少，我甚至要求將「考量雙方經濟規模的差距」列入協議，但陸方再三斟酌，只願在前言及第二條寫入「考量雙方的經濟條件」。我本來以為2010上半年不可能簽協議了，馬前總統五月下旬也來電指示工具機、運輸工具零件、石化等必須納入，我隨即去電並專程去杭州一趟，當面溝通。沒想到，我的對手於6月21日晚間直接打我手機熱線，說安排一周後正式簽署，我明白他們終於勉強同意。隨即6月23日海協會來團台北，進行預備性磋商，敲定協議文本並且公布開放我方18項農產品進口大陸。一切準備就續，江丙坤董事長率團於6月28日赴重慶，29日正式簽署協議。

　在協商過程中發生了一個插曲，大陸開放農產品包括「甲魚蛋」免稅進口，可是原先其稅率為頗高的20％，有一位台商就在簽約前不久，因為高價低報（註：台商認為並非所有蛋均能孵化），涉偷漏稅被判死刑。我就去跟海協會交涉，甲魚蛋稅率即將降為零，如今卻被判死刑，似嫌過重，陸方回報，此人並非第一次犯案，前一年已因同一事件被判緩刑，如今又再犯，依規定速審速決，要判死刑，我再三說明離簽署協議不過數月，似可從輕量刑，後來改判無期徒刑，我聽說再後來更減刑為19年，沒想到協商ECFA，竟產生外溢效益，救了一個人。

　其次，展望未來，大陸方面會不會叫停有不同的看法，主張維持的是著眼於兩岸關係的和平穩定及經濟融合。主張中止的則是認為大陸讓利太多，而台灣方面並沒正面回應，而且愈來愈反中對抗，以上正反兩面都還只是民間及學者的討論，還不見官方的正式說明。如果我們設身處地，完全可以理解反面意見的理由。

　以新冠病毒疫情期間，台灣贈送口罩給德國，結果因德國未公開致謝，引起國人相當的反感來看，那麼陸方ECFA的讓利，並無正面效益，他們何必繼續自討沒趣。何況兩岸關係自去年以來急速下降，先是停止陸方自由行，後來新冠肺炎疫情爆發，台灣方面不但沒有伸出橄欖枝，反而以切斷往來，禁止醫療用品出口，禁止已註冊陸生返台繼續求學，陸方後也宣布禁止新的陸生來台，兩岸的敵意正「螺旋上升」。

　台灣的因應作為，最重要的是兩岸關係定位，這涉及蔡政府反中情結，很不容易。另一個可行的方法，是操之在我、無需兩岸協商的，就我方違反WTO規定，對大陸歧視，不准進口的一千多項工業品，逐步部分開放。進一步而言，對於已簽署的服貿協議儘快予以生效。當然這涉及立法院要審議「兩岸協議監督條例」，並據以通過服貿協議，中長期的作法是加速貨品貿易協議的談判，依WTO規定，早日完成完整的自貿協議，我們才有可能開拓國際空間，與他國協商自貿協定。

　因為國際間有個默契，在他國與兩岸的三個雙邊關係，必須先完成另兩個協定，才有可能與台灣商談，新加坡與紐西蘭就是在兩岸服貿協議後，才與台灣簽署，新、紐屬於特例，因新加坡是免稅港，紐西蘭與台灣是農工產品互補，完全沒有競爭，比較好談。其他國家就未必了，只有靠完整的自貿協議來展示台灣的決心，且唯有如此，才可能說服CPTPP及RCEP，讓他們會員國的共識決能多支持台灣的加入，一來不致使台灣邊緣化，再者，可增加台灣產品競爭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