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VS.終

在醫院裡經常接觸生老病死的醫生，是否就比較能面對自己的親人、特別是自己父母逐漸邁向生命的終點？答案是未必。

　江盛，是英國格拉斯哥大學醫學遺傳博士、馬偕紀念醫院婦產部資深主治醫師。當他同時面對洗腎多年的父親、癱瘓的母親時，簡止覺得天快要塌下來了。

　在醫院裡看著別人的生老病死，與自己面對家人的生老病死，是全然不同的經歷，況且，很多時候，江盛是透過文書獲知「死亡」這件事，並不需要「目睹」，更不要說是守到最後一刻。

　江盛人生中第一次目睹死亡過程的，是他的父親。

　他父親因洗腎而臥床多年，在他父親過世前半年時，當時人在台東馬偕醫院的他，經常接到來自嘉義醫院加護病房打來的電話，而從台東到嘉義要6個小時的車程，車班少、也經常買不到票，帶給他很大的心理折磨，於是決定提早退休，回家照顧年老、又臥床的父親。

　然而，江盛沒有預料的是，回家後面對的第一個難題，竟然是他的母親。

　江盛的母親，一直以來都是極為優雅、總是將自己與家裡弄得井然有序，但是，回家後才發現之前都沒有注意到：母親失智了。

　一開始面對失智的母親時，江盛坦言感到很痛苦，因為他的母親將退休生活安排的很好，「怎麼會突然倒下來了？」對他來講，完全是措手不及的事，也感到欲哭無淚。

　特別是半夜要搬動失禁的母親時，「我就覺得，快要瘋掉了！」當時他還有照顧他父親的看護一起照顧他母親，但是，他還是覺得「天要塌下來了！」

　不過，很快的江盛就知道必須要「抽離那樣的痛苦掙扎」，重要的是如何把事情處理好、如何照護好父母親？為了能夠同時照護臥床父親與癱瘓母親，他很快的再申請了另一位看護。

　照護母親過程中，他才知道，要把一個癱瘓的人送醫就診是多困難的一件事，過去他也從來沒有注意過復康巴士，現在是「有人幫忙，我就會感激的不得了。」

　而在照護父親的半年裡，父親最常對江盛說的是「活得很痛苦。」看著痛苦、也逐漸衰老的父親，對死亡這件事他多少有心裡準備，因此曾與父親有過類似的對話。他記得問父親「打算怎麼辦後事」時，父親竟回答他說：「隨你辦」！並交待他繁文縟節的東西統統都不要！還寫了手喻給他。

　江盛因為知道他父親在辦祖母喪事時與家裡人鬧得不甚愉快，也知道他父親在某種程度上是無神論者。也因此在他父親過世後，以最快的速度、不到2天的時間，就完成入土，接著才通知親戚、朋友們...。

　當然，親戚、朋友們肯定少不了要責難江盛，江盛也就拿出父親的手喻，才慢慢平息親朋們的責怪...。

　經歷過照護父母親的過程，江盛發現處理父母親的事，絕對不是輕鬆的事。他說，他從來都不認為，他的小孩對他有責任，「就像我的父母不認為，我對他們有責任，他們也從來沒有要求過我。」

　但是，他還是感到很慶幸半年前做了提早退休、回家照護父母親的決定，否則，他認為，「我們這個家可能會分崩離析，兄弟間會你怨我，我怪你...。」

　照護父母親的經驗，讓江盛領悟道，改變，是生命的一部分，不是災難，當危機來時，將危機視為挑戰，就比較容易克服，但是，也要召喚盟友的有效的支持，還有要正向看自己。